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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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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

251.

西塘太女玉璽……錦瑟摩挲著手中的白玉印章,實在有些頭疼。那天夜裏被人催促著急急忙忙地離開了親王府,匆忙之間居然沒有來得及把這麽重要的東西保管在王府,雖然寒朝羽原本的目的是希望她順理成章的接手原皇族嫡系勢力,以便讓她在西塘的有一部分暗地裏的勢力保護,可錦瑟壓根不覺得自己需要。

只是去西塘的水家請個神醫罷了,至於驚動所謂的皇族勢力嗎?反倒是帶著這玩意去西塘才是找死吧,要是被人發現了,這絕對是個燙手山芋啊。想到這裏錦瑟打了個寒噤,努力的把玉璽放在懷裏藏好。她此時哪裏知道未來的自己會由此而引來天大的禍端。

幾人行程不算慢,不過數日就到達了淩城。此地氣候宜人,花木繁多,都嬌艷欲滴,美麗非常,錦瑟他們到了淩城的時候,就見城樓處處張燈結彩,各種奇花異卉被擺放在城樓和要道上,疊起鎏金彩繪高盆,將這座大城裝扮得煥然一新,分外熱鬧。看起來此地雖然偏安一隅,但富貴之氣,尤勝皇城。

錦瑟和趙寰等人自然也不免好奇,問了之下才知道這幾日的熱鬧景象,是因為正好是其一年一度的燈會時節,趙寰於是試探著和錦瑟提議是不是可以留在淩城兩日讓大家逛逛這個燈會,他如此問其實也有點不可告人的私心,甚至他刻意地也在挑起錦瑟的興致。果然錦瑟略加思考便同意了,她出行前禦醫就曾對她坦言,素側君的病情已經完全被控制住了,細心調養著也不會有什麽危險,何時請來神醫何時再除了病根,不會有大礙。因此,錦瑟完全可以容忍商家的幾個男人在適度的範圍內提出的小小要求,再加上她自己也很少如此放松,同樣對所謂的燈會慶典有不小的興趣。

趙寰等人自然是大為歡喜,事實上錦瑟的隨和,以及她時常展現出來的溫柔高貴讓幾人都十分喜歡,再加上她雖然武功高強但每日裏總是一副笑吟吟的面孔並沒有什麽架子,讓這一路大家的臉上都漸漸地放松了很多,便是趙寰也不再時時處處的講所謂的伺候妻主的規矩,因為他看出來錦瑟並不是很在乎這一套。

夏琴和秋弦都是好動的性子,幾人每到了一處新的城鎮都要到處逛著買買小玩意,錦瑟有時索性也暫時放下心事,跟著到處湊湊熱鬧,就當是替二姐了解民生。

錦瑟其實每到一處城鎮都會到當地的寺廟上個香,不論大小。不是為了別的,單純就是為了林素衣。這幾乎是個習慣了,哪怕只為一個心安,趙寰也知道這一點,但錦瑟從不要求他隨同,為素衣祈福總不能帶著一個男人過去,即使她從無二心,這一點上錦瑟有點異樣的執著。雖然她不知道自己每夜無論是睡在地上還是塌上,趙寰都會在夜半的時候癡癡地看著她的睡顏發呆,看得心口發堵難受得眼睛酸澀。哪怕理智告訴他自己如此心思早已違背了男戒,但仍是無法控制自己。

在佛前錦瑟並不會帶著面具,否則不單單太顯眼,也使得自己很不虔誠。因此她特意換上了一頂白紗惟帽,漆黑的長發被銀環緊束披散下來,遠遠望去似皎皎玉樹般,儀態超俗,飄飄然如欲乘風而去,看上去似乎只隔了一層霧。

來廟裏上香的人並不多,且都是男子,錦瑟並不知道女尊世界的和尚廟就如同男尊的尼姑庵一般,基本上也只有男子才會來上香。也幸好錦瑟年紀小,大家看到了也不以為意,只以為她過來游覽看新鮮。

錦瑟一路走到內堂,同樣雙手合十跪下上香,沒註意身旁的蒲團之上,有一個黑衣少年正雙目緊閉地擡起頭來,那黑發如瀑垂在身後如綢緞般。他面色蒼白,更顯得他那張嘴唇殷紅誘人,容顏冷峻。少年睜開眼的時候,才註意到身邊的香案前不知何時又跪了一個陌生的少女,一身白色錦服,襯得身形玲瓏而曼妙。背脊筆直得像原野上一棵樺樹,青蔥如玉的手指正緩緩地撥動著手中一串暗色的紫檀木佛珠,頭戴紗帽,明明讓人看不清相貌,可氣質卻宛如陽春白雪,拂面楊柳,在幽暗的大殿中仿佛發光的玉石。

黑衣少年有些楞神,心道不過是個比他還小幾歲的姑娘,怎麽也會如此安靜從容。

司馬銘急匆匆地走進來的時候,看到自家的小弟滿頭青絲猶在,心裏總算是松了口氣,只是面上分明帶著痛惜之色:“小弟,又一個人來上香了?怎麽也不帶上幾個下人?”只字不提方才進門時的驚懼和擔憂。

司馬琴靜默了一陣,沒有看她地淡淡道:“姐姐,我心意已決,你就別再說了。”

司馬銘看了一眼一旁的錦瑟,幹脆將司馬琴拉了起來帶到角落處,面帶疼惜地低聲道:“小弟,那些事過去便過去了,大不了姐姐養你一輩子,你愛去哪裏都成,誰若是敢說半句閑話,我司馬家滅她滿門。姐姐真的不嫌棄你,我們姐弟兩以後相依為命好不好。”

看他一言不發,猶如泥塑木雕,毫無生氣,司馬銘心裏也是大急,她這輩子就這麽一個弟弟,從小就乖巧懂事,雖然稍稍有些高傲,但在她看來那容貌秉性都是一等一的,也一直都很疼惜他。偏偏運氣不好攤上了這樣的糟心事,以至於平日裏並不喜歡殺人的她恨得把那些輕薄了自家弟弟的賊人一個個都親手了解了。所幸司馬世家根基深厚,如今她身為家主,一言九鼎,要護著自家的弟弟誰敢多半句廢話,雖然屢次阻止了他自尋短見的行為,但顯然司馬琴終究還是走不出來,執意想要出家,讓自己餘生都陪伴著青燈古佛。

錦瑟如今耳聰目明,兩人談話雖然離得遠,聲音再小她還是能依稀聽見。剛才她一心拜佛沒有註意到司馬銘進來,好在意識到自己如今整個人都不是原來的模樣,根本不可能去打什麽招呼。聽了他們的對話,錦瑟這才知道原來司馬家就在淩城,而她身邊的少年顯然就是司馬琴,只是兩人都不可能註意到她,唯有錦瑟聽到她身邊的那個冷峻少年居然是司馬琴時不由地暗自多註意了兩眼。

“姐,我是真的決意要出家了。”少年輕聲道,“如今我這殘破之軀早沒什麽指望了。我根本不敢去想將來怎麽辦。”說著連身體都在隱隱顫抖。

看著自家弟弟的哀泣神情,司馬銘頓時生出無力之感,嘴唇翕動最終卻沒吐出一個字來。

黑衣少年轉身就要朝內走去,司馬銘出手拉住他的衣袖,狠了狠心忽然道:“小弟,你不能出家,姐姐已經給你定了一門親事。”

司馬琴驀地轉過身,皺眉道:“姐姐,你在胡說什麽?”

司馬銘道:“此人身份貴重,但是人品才華都是一等一的。小弟,你見過了她也必然會中意的,姐姐不想你孤苦一生,若是以後有了孩子,有了妻主,你自然會覺得什麽都過去了。”

錦瑟聽得渾身一抖,想到曾經令狐源和司馬銘的勾結,不由地就有種不妙的預感。

司馬琴目中掠過痛色,也不說話,卻冷然一笑:“聽上去還是權貴之家,可是姐姐,那人知道我如今的情形嗎?”

司馬銘點點頭。

司馬琴漠然道:“既然如此還肯娶我,若非別有用心,就是姐姐用了什麽條件強逼了人家吧,莫不是還要讓我做個外室?否則誰家肯娶我為正夫?”

司馬銘一呆沒有回答,錦瑟心中暗自點頭,心道這個司馬琴倒是個心思靈透的,可不就是這樣的嘛。

“姐姐,我早已心如死灰,今生不想嫁人,只想伴著青燈古佛求個清凈,姐姐若是真的為我好,就請還是讓我去吧。”

見他神情鄭重,司馬銘急了,她面色沈冷,一字一頓地道:“小弟,我司馬家在武林中也好,在淩城也好,都是一方豪雄,跺跺腳這地上還要震三震。所以就算你失了清白又如何?以我司馬家的權勢,誰敢說半句閑話或者嫌棄你。我司馬銘說了要給你找個好妻主,就必然說到做到,你既然不想做小,那姐姐就給你找個妻主入贅司馬家給你。小弟,以後這一輩子還長著,榮華富貴的好日子姐姐給你,甚至你要幾個妻主都不是不可以,只要你過得開心,想怎樣就怎樣,你看那西塘的楚貴君,就算多少人罵他人家不也一樣過得肆意快活,有權有勢姐姐就可以讓你任性過這一輩子,就算嫁了人又怎樣,不也一樣還要看妻主的臉色。還不如你想做什麽,都有姐姐給你撐腰來的舒服。大不了姐姐給你在別的城再給你安置幾個漂亮的莊子,那裏沒人知道你的事,你想怎麽過都可以,養小白臉都行。”

錦瑟聞言,也是楞了一楞,雖然司馬銘的話有些驚世駭俗,但也是讓她這個兩世過來的女人有些感動,肆意快活地過自己的日子,這個主意不可謂不霸道,可誰也不能否認說她真心是個稱職的好姐姐,終究或許還是女人更重親情,若是換成男尊世界,又有幾個女人能遇到這樣通情達理的家人,只怕還會為了顏面逼著人上吊。不過最關鍵的是,如此一來,她玉錦瑟應該用不著被趕鴨子上架被別人惦記著了吧。

聽到這些話,便是司馬琴也是好大一會才反應過來,騰地一下,他俊俏白凈的臉漲得通紅,隨即看了眼四周,有些慍怒地道:“姐姐,佛門清凈地,這種話…這種話你怎麽能說…”說罷就要拂袖而去。

司馬銘蹙眉,話說不通,她幹脆也不再講理,直接一掌從背後將司馬琴點了穴,直接抱在懷中。

卻見整個過程中,另一個正在拜佛的少女始終目不斜視,似乎毫不在意他們的舉動,便是眼下也不過正站起身來,低頭緩緩撫平著衣服上的褶皺。

司馬銘於是微瞇了一下眼,大大方方地抱著司馬琴走上前去,對她主動打招呼道:“姑娘也是來上香的?”

聽到叫喚,錦瑟轉頭,即使如此突然地被司馬銘上面搭訕,她卻也不見驚異,反而淡淡一笑:“是啊,上完了香,正要離去,兩位還請自便。”兩人乍然聽到她開口,便覺得這少女的聲音很溫柔,如清泉流過,又如細雨滴荷,一時之間,便是此時神情冷冽不悅的司馬琴都是心頭一靜。

司馬銘於是嘴角微揚,她溫和地說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打擾小姐了。在下司馬家司馬銘,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錦瑟當然不可能和她也來一段自我介紹,文雅一笑道:“萍水相逢,在下名諱不值一提,有緣自會相見。告辭。”

說著她挺直腰背,風姿佼然地走出佛堂,那氣度竟似壁畫上的貴女,富貴飄逸之姿難言難畫。司馬銘看著她的背影,眼神幽深難測,明明自己已經道明正身,她卻絲毫不屑結交,眸中不由地也是染上一絲讚賞。暗地裏於是打了個唿哨,吩咐手下去查查這個少女的身份,若是勢單力孤,家世單薄……呵呵。

錦瑟還不知道自己只要遇到司馬銘就幾乎沒好事,這已經是第二次她被司馬家這位大小姐看中了。她順著山中的老樹古道,向山腳下走去,離開了這座淩城的古寺。白日裏她暫時無事可做,便特意又去了茶館聽書看戲,那茶館是整個淩城最大的一處仿佛戲園子一般的地方,正中搭建著一個高臺,上面坐著一個中年女子,看起來實在沒什麽趣味,可偏偏內裏坐無虛席,來得最多的還是各家的公子們,出嫁的未出嫁的都有,一個個要麽蒙面坐在大堂要麽和自家的侍從們坐在包廂裏,顯得翹首以盼十分期待的樣子。錦瑟本以為說的大約是什麽才女佳人的戲本,誰料那說書先生一拍驚堂木,開口即道:“話說我們大周的第一美人玉錦瑟,那叫一個國色天香,傾國傾城,琴棋書畫無一不精,真可謂是千裏挑一的女子啊……”謔地一下,她迅速地低下頭來,當即臉就黑一大半,紗帽下的嘴角更是直抽抽,這說書的居然是拿她當成素材。

“卻說她如此人物,生來富貴榮華,應有盡有,卻連一個服侍她的美人都不敢要。為何呢,只因她幼時便有大師批命,說她天煞孤星,縱然天縱奇才,才貌雙全,卻惹得天妒,不可輕易婚配否則必有血光之災。因此數年來錦親王只得孑然一身,縱然驚才絕艷,卻也孤獨悲苦,每日只能吟詩撫琴以慰寂寞。”錦瑟聽得一口茶險些沒噴出來,再看周圍聽書的男子們,一個個眼眶含淚,口中還喃喃地哀怨道:“親王殿下實在是太可憐了。”“是啊,這麽優秀的女子為何命運這麽淒慘。”

錦瑟簡直眼睛都直了……雙手拿著茶盞直哆嗦。

“有一日,親王殿下去寺中上香,在路過一處桃林時,忽然聽到有人驚呼 ’救命啊,快來人啊!’,殿下心中又疑又驚,以為有歹人在附近欺負良家男子,可惶惶天日,天子腳下,怎能任由其作亂?她於是擡腿便沖入了林中,卻見一個天仙少年,貌美如花,清艷絕倫,他一臉泫然欲泣跌坐在地,眸中含淚似落非落。在看到一個如此絕代風華的女子過來,卻害羞的側過臉去,原來這位林公子的腳扭傷了,他這才不得不在林中求救。……”

尼瑪這都什麽鬼啊,錦瑟簡直快要聽不下去了,這情節還可以更惡俗一點嗎?看看四周卻見眾人都聽得津津有味,一臉興味盎然,錦瑟直覺無言以對,這麽瞎的事情不會有人真的當真了吧。二姐怎麽也不管管?

忽然又聽到一陣擂鼓,就見戲臺上忽然響起了一陣樂聲,樂音悠揚,居然是戲曲開場。錦瑟大張著嘴巴,就見一群身著華美服飾的人們,帶著婉轉的唱腔表演起來。仔細一看這才明白,原來這是配合說書的故事場景呢,這可真是有一套,難怪這淩城的茶館這麽受歡迎。就見那個演林素衣的少年正歪斜在地上,對著另一個演錦親王的女子羞赧一笑,垂下頭去,斜眼看過去還拋媚眼,那做作的模樣簡直看得錦瑟整個人牙都快酸掉了。她絕對不可能喜歡這一款的好不好她發誓。

接下去便是一段所謂的才女佳人日漸生情的情節了,說她和林素衣兩人日久生情,居然還私定終身了,一個非君不娶一個非君不嫁,偏偏女帝為她指婚了秦家公子,於是兩人不得以之下,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互訴衷情,最後哭成一團。

那個演林素衣的哭著道:“啊,親王殿下,您為什麽偏偏要是親王殿下!”

另一個演錦瑟的也一臉煽情:“啊,林素衣,你為什麽偏偏是我最愛的素衣!”

看到這裏,錦瑟面色已經鐵青得無法形容,忍無可忍般幾乎想要把手中的茶盞直接丟上看臺,卻見整個茶館都靜悄悄的,人人全神貫註地聽著,間或還夾雜著兩聲抽泣聲,錦瑟也只能生生地忍著練習憋氣功夫,畢竟這時候要是站起來拂袖而去或者大罵幾聲也太顯眼了,指不定還要引起眾怒。

故事到了這裏漸入佳境,就見說書先生繼續在那裏天馬行空,聲情並茂地講述著所謂的錦親王與林側君的秘史,好在時間有限,所以一旦說到了吊人胃口的部分就理所當然地變成了:“欲知後續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那說書先生講得有聲有色的,聽得人更是津津有味。錦瑟就聽見身邊一個不知誰家的公子將手中茶盞輕輕放在案上,連茶水都沒有濺出半點,還清脆地鼓起掌來,口中直道好。

還有一些人也在輕聲低頭竊竊私語商量著明日要早點過來占個好位置,錦瑟面色難看無比,幾乎有種暗地裏利用親王權勢封掉這個茶館的沖動。

作者有話要說:

劇透一下,有一個之前的人物就快要出場了。

我知道我慢……懺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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